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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曼娟。最後的薄殼 。

那一年,台灣作家張曼娟獨個兒在香港中文大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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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曼娟。最後的薄殼 。

那一年,台灣作家張曼娟獨個兒在香港中文大學教書,人在異地,頗不適應,流言繪影繪聲,說她天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玩,實情可是日日和助理困在辦公室和舊電腦博鬥。很累很累,忽然看見門把上掛著一袋好吃的,有時候是剛出爐的蛋撻、有時候是新鮮的三文治,便知道好朋友Y來過又走了。Y曾經開書店,請過張曼娟出席講座。之前香港朋友大都盛宴招待,不是鮑魚,便是魚翅,Y卻會帶去各種各樣地道小館子,張曼娟還記得第一次去潮州店「打泠」。玻璃櫃子掛滿琳琳總總食物,感覺好誇張:「簡直就是走進《千與千尋》那大吃大喝的場面!」

Y通常都不大吃,只是喝啤酒,笑笑看著她開懷大嚼。

二零零三年一場瘟疫過去,張曼娟來到香港,自然少不得找Y。可以平安重逢,吃吃喝喝都分外開心,在離港前一夜,Y竟又帶著一盒便當去到酒店。「才開門,就嗅到一股鮮烈的香氣,忍不住咽下口水。」她依然記得好清楚,那是剛炒好的「薄殼」:蝴蝶花紋外殼,薄到近乎透明,嫩蜆肉滿滿都是湯汁,味道鮮甜得像是會發光。薄蜆只有短短一個月當造,難得可以吃到,她回台後記下當時的心情:「整片寧靜的海洋窗景,可以相交一輩子的好朋友,我被恩典的光芒籠罩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」

只是好朋友,沒有跟她相交一輩子。二零零八年Y語調輕鬆地在部落格宣佈自己「iscancering」。他以最樂觀堅強的態度,面對翻覆不定的病情,一方面認真檢視自己對生命的態度,另一方面嘻笑幽默地,不斷讓孩子和太太作好心理準備,期間尚有餘閒翻看所有杜琪峰的電影,寫了一系列影評。張曼娟知道消息,非常著急:「我要來香港看你!」

Y說:「不用啦,等我好一點來看你好了。」

「不行,我一定要來,機票都訂好了。」正好九月教師節台灣放假,張曼娟決定早上飛過來香港,待三小時,當天回台北。

「那太好了,這是最後可以吃到『薄殼』的時候。」Y居然答。

這時還顧著吃?張曼娟氣炸了,趕到香港,Y非常瘦,她甚至認不出來。「你一定要好起來!」她嚴重地警告他。那天吃了什麼?不記得了。過了兩個月,Y稍稍好轉,便去台灣,張曼娟帶他去花蓮看太平洋,他一個人赤著腳在海灘跑,很開心,回台北的火車上,他累得睡著了。

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。

翌年Y出殯,來了超過一千人,過了很久,他的部落格還有人繼續留言,談電影、說人生。

2011年張曼娟來香港出任光華新聞文化中心主任,Y的爸爸找她吃飯,問她想吃什麼。「我不曉得,從來都是Y決定去什麼地方、點什麼菜。」這些年來他們吃過的飯店,她從來沒有記下來,因為沒料到他會不在。

那鮮甜多汁的「薄殼」,熱騰騰裝在鋁盤裡的,到底要去哪找?

「我想,可能不會再吃『薄殼』了。」張曼娟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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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就像是永恆的星體,通過故事的敘述,在潮水般的夜夢裡靜靜散發著指引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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